就算强如张合义,在看见余六味这出人意料的一剑时,也不禁露出骇然之色。
张大姑娘与天香更是双双惊呼出声。
所谓:观者如山色沮丧,天地为之久低昂……
柯武也是大惊,吸气、含胸,太白剑奋力回防,在间不容发之际,极为勉强的挡下此剑。
让他意外的是,这一剑气势汹汹的斩来,但力量却远没有想象中大。被柯武一挡,便滴溜溜往上飞去。
柯武一个后滚翻站起身来,那边厢余六味伸手一抽一甩,那柄剑猛然在空中打了个转,向柯武头上劈来。柯武横剑试图拦截,余六味却将手一抖,空中利剑一个翻滚,拐了个灵巧的小弯,避开柯武掌中剑,嗤的一声,从他胸前掠过,带起一溜血花。
如果说,之前的那一剑,或许只是余六味劲道高明的话,随后这一剑,则让所有人意识到:这位剑仙的剑……真的会飞!
交手四招,柯武已经受伤。
随着余六味一个招手,那剑在空中绕了一圈,猛然刺向柯武。
痛楚从胸口传来,柯武一边咬牙忍住,一边竭力压抑着惊恐,使自己保持着冷静。长剑刺来,柯武猛然后退,同时使出一招“白首太玄”,死死守住门户。
李白作《侠客行》,最末一句是“谁能书阁下,白首太玄经。”
本意是“(要做就做侠士),谁愿像白首著书的书生一样,老死在书窗下呢?”
但是当李白将这首诗化为剑法时,自赵客胡缨、霜雪光明、白马纵横、飒沓流星、功名两忘、持觞劝饮、五岳倾颓、倒卷云霓一直到第九招生死慷慨,侠烈之气已然满盈,最后这招白首太玄,反而有了一种返璞归真之意。
纵横江湖已然尽兴,余生白首太玄何妨?
这一路十步杀剑,招招皆是抢攻,但求快意,唯有到了最后这一招,却是半攻半守。
如今柯武反复施展的,就是这一招之中的守字诀,心如死水,意如死灰,八风不动,白首太玄!
周围人只听剑器撞击之音不绝于耳,余六味只是挥手摇身,空中的利剑便如蛟龙一般纵横飞舞,一次次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攻向柯武。
两方人马都看得呆了,张合义面如死灰,口中喃喃道:“这……这般剑术,还是凡间的武艺吗?”
他身旁的赶山太岁张合信也难以置信道:“这是飞剑啊!飞剑啊!这还有谁能挡得住他?”
余六味剑术惊人,合义众人无不心灰意冷,唯一一个尚存抗争之念的,只有身在局中的柯武。
他每挡一剑,便大大地后退一步,因为每退一步,余六味驾驭飞剑的动作就要大上一分。
最开始,还只是单手操作,到了后来,全身都大动起来,如跳大神一般。
这是第一桩蹊跷事。
同时,柯武虽将要害守得严实,但余六味的“飞剑”着实如天马行空,每每从不可思议处袭来,几招之间,肩膀、小臂又各中一剑。这在旁人看来,自然是余六味剑术惊人的表现,但柯武却知道,自己虽已半身浴血,但每一个伤口都并不算深,看着惨烈骇人,却并未影响他的战力。
柯武是谁?那是文能蜀山梦紫郢、武能仙剑打通关的主,对飞剑这种传说级的东西,有过详实而深入的研究。
如果真是柯武概念中的那种“飞剑”,怎么可能这般软弱无力?
这样疲软的力度,纵使剑器锋利异常,但只要不被击中要害部位,杀伤力远远没有旁人想象的强。
这是第二桩蹊跷事。
所有人眼中,柯武不过是垂死挣扎,没有人注意到,他的眼神正越来越亮。
余六味狂笑道:“哈哈,让你活够了九招,现在死吧!”
说话间扭腰展臂,本已刺空的利剑忽然倒飞而回,顺势在柯武的上臂出带出一道血花。
余六味蓦然前冲,张开手,似乎要去握住剑柄。
飞在空中的剑,柯武都挡不住,何况是握在手里的?
“柯武!”张大姑娘再也无法忍受,纵身跃出,手中扣着最后三支飞镖。打算纵使背上不讲规矩的名声,也要阻止柯武死在当场。
正在这时,异变陡生!
柯武左手陡然伸出,五只手指瞬间捏住了剑脊,反手一剑向剑柄之后削去。
长剑光芒一展,柯武隐隐约约听见“嘣”的一声细响。左手长剑往后的拉力顿时消失,不由心中大喜——什么飞剑,果然是这种欺天瞒海的勾当!
在这个没有网络、没有摄像头、没有摄影机的年代,“一招鲜吃遍天”的可能是完全存在的。而见识有限的古人,总是将那些难以想象的事情,扯到神鬼层面。
要是刘谦来了这个时代,绝对能比绝大多数穿越者混的好。若是王林之流,少说也是一个国师的位子……
一条足够细而坚韧的丝线——大约便是天蚕丝之类,一群想象力不够丰富的江湖人,很容易就会成就一个关于剑仙的传说。
柯武顺手弃了“飞剑”,右手太白剑一招“五岳倾颓”,浩浩汤汤的刺向余六味。
五岳倾颓之剑意,找书苑 www.zhaoshuyuan.com 讲究的是有去无回,所谓“三杯吐然诺、五岳倒为轻”者也。柯武这一剑既出,整个人都合身扑向对方,似欲亦无匹的意气,一剑戳穿五岳。
若对手是周别海之流,这般雄奇伟烈的剑势,凭气势便能击穿他的心防!
但此刻站在柯武面前的,毕竟是余六味——公认的六扇门第二高手,一双擒拿手,也不知拿下过多少强人。
余六味低吼一声,额头上青筋炸起,左右手同时伸出,铁钩般的十指如弹琵琶般快速敲击在剑脊上,随即缩回三寸、再次敲击……几乎瞬息之间,连缩四次,指击剑脊数十次,每一次指击,都卸去对方一分力量。
最终双手一拍,在咽喉前一寸之处,将太白剑夹在掌心。
看上去轻描淡写的一夹,余六味已是将毕生的本事都施展了出来。
“第十招!”张大姑娘停下脚步,惊喜叫道。
柯武弃剑,小无相功全力运起,双掌齐出,按向余六味的胸膛。
余六味心中大喜,“找死!”他狞声道,双手一翻,苦修三十余年的内功如滚滚浪涛、迎向柯武的双掌。他心里也打定了主意,先以擒拿手法折断对方手掌,再依仗内力优势直接震毙对方——对方既然看穿了“银丝飞剑”的秘密,则万万不可留下活口!
二人的手掌将触未触的一刹那,柯武忽然做出了一个让人出乎意料的动作。
他顶!
柯武一低头,额头狠狠的撞上了太白剑的剑柄。
原本因二人撤手而停留在空中的太白剑,蓦然往前刺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