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8章 歹毒之心

08年的夏天，全国人民都在庆祝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在鸟巢成功举办时，我们家突遭变故。哥哥赌博与人发生争执，失手打残了人家，被判有期徒刑7年。家里边变卖了所有家产来进行赔偿，我也被迫辍学出去打工。那时候我才刚满17，高中都还没毕业。父亲一边整理着欠下的债务单，一边抽着廉价的大烟，跟我说家里是再供不起我读书了。说罢便给了我一张写着同村一个姑娘——乐乐电话号码的纸条，让我打给她，说是听人说乐乐在长沙给人做保姆，收入颇丰，四处打听到了电话号码，让我去投靠她。于是我收拾了一些换洗衣物，带着满肚子的委屈走出了我们那个小村子。心想着：“既然这样，那么以后只有靠自己努力赚钱了，等赚了钱回来好好风光一把。”转念却又想到自己高中都没毕业，连一份可以混食的手艺都没有，这些事情，可能这辈子想想也就罢了。
深夜，从茶陵坐车至长沙，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一宿。下车时眼睛都有点看不清了，好在乐乐一早就在出站口看见我了，她带我在火车站附近吃了个快餐后便直奔她的住所。
一进门我就傻了眼，到处都是衣服，床上、沙发上、凳子上都零零散散地放着。她让我休息休息，我好奇地问她今天不用去工作吗？她说今天不用，还说晚上带我去嗨皮嗨皮，让我洗个澡睡一会儿。
大概不到两个小时，她便急急忙忙地把我叫起来。看她的打扮像是要去约会，谁知她一把把我拉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开始给我化妆，化完妆还递给我一套比较性感的吊带裙，让我换上。我问她这到底是要干嘛，她说晚上带我去酒吧玩，让我穿得漂亮些，别给她丢脸。我也只好悻悻地把她递给我的衣服换上。一切收拾妥当后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本来身高167的我，因为经常帮家里干活的原因，身材也练就的凹凸有致。肤色虽算不上白皙，但也是健康的小麦色。长得也清清秀秀，上学那会儿学校还是有很多男同学喜欢我的。乐乐看着我，也说我让她眼前一亮，这么打扮一下竟还是个美人胚子。
就这样，乐乐带我来到了一个小酒吧。她一边说着朋友早就到了，一边领我走到一个卡座前，给大家介绍我。这种场面对于当时才走出小村庄的我来说还是比较陌生的，介绍完之后我就找了个角落一个人坐着，但却发现他们一干人总是时不时地朝我这边看来，上下打量着我。没过多久就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，端着两杯酒说要跟我干一杯。我自己的酒量自己还是清楚的，况且还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，我便拒绝了他。他也没强求，只是一直坐我身边跟我聊天，问我从哪里来，现在在干什么。可能因为灯光昏暗，空气中也充斥着令人兴奋的酒精味，我感到有些口渴。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看得出我在想什么，端起我面前的那杯酒又递给了我，这里除了酒就是酒，我也没得选择的只能喝了。
他问我是不是很闷，要不要出去走走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精的原因，我还真觉得头有点晕晕的，便答应了他。于是他便拉着我的手，带我穿过舞池中的男男女女，但方向却好像不是往门外走。我以为是自己记错了，就依然跟着他一路前行。谁知，走到洗手间前，他居然试图把我拉进洗手间内。虽然头有点晕，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，极力反抗着他。他一只手拉着我的手腕，另一只手居然放到了我肩上，把我肩上的吊带给撩了下去，并好似按捺不住一般，一直用身体往我身上蹭，手也一直不安分的在我腰间游走着，一直说我很美，问我喜不喜欢他。就在我即将要被他强行拖进洗手间时，走过来一个上洗手间的人，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。我明显感觉到他扯着我的手稍微松了一点。趁他迟疑的一瞬间，我奋力的挣开，然后狂奔，想要找到乐乐求助。
尽管乐乐说的话让我非常受不了，而且我遇到了那么危险的事，她却置之不理，我一肚子的委屈向谁说？但想到我初来乍到，在长沙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，还是先在她这里住下再说吧，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呢？之后她说什么我都没吭声，还是跟着她进了家门。乐乐看我这样，还是不断地在劝我，不断地说着做这个来钱来得快，问我高中没毕业就这样出去能做什么？与其出去受气受苦还不如做这个，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人认识你。总之是一逮到机会就开始劝我，期间她接了个电话，好像是又有“生意”要做了，挂完电话就准备出门了。出去之前还不忘叮嘱我在家好好想想，说她下次去就会带上我了。
乐乐出门后，虽然没有人在我旁边念叨了，但是我还是感到非常焦急。我不想跟着她干这个，但是不跟着她做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干什么，而且不知道住哪儿去。就这么拖到第二天乐乐回来，她一回来就让我赶紧收拾收拾出门，说是特意过来接我的，有“活儿”接了。说着就开始来拉我，我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，所以也是一直在躲，被她扯到后我也是不断在挣扎。我说：“我不愿意做这个，我不去。”“我让你好好考虑你就是这么考虑的？这次是个大老板，很有钱的，你就不要犟了。” 乐乐着急地对我说道。算了，继续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。我咬咬牙，对乐乐说：“我绝对不会做这个，劝你也不要做这个了，被你爸妈知道会怎么想？我准备走了，你好自为之吧！”说罢，我便开始收拾行李。
又一次把行李收拾好，可是这次却是真的对前途感到无望了。陌生的城市，万家灯火，没有一个去处，也不知道能干什么。算了，还是先回家吧，我心想。可当我走到火车站才发现，身上的钱连买一张回家的火车票钱都不够。我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火车站附近转啊转，那种无助感一直到现在我还无法忘记，就像是溺了水的人，本以为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，却无奈这棵救命草也被自己拖下了水。
一直到天黑，我没有吃饭也不知道该怎么办，随便找了块儿地坐了下来开始哭，一肚子的委屈和无助就算顺着这些眼泪也下不来吧。我拖着行李走到了候车室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，不知不觉就在候车室内的座位上睡着了。
醒来时天色还刚有些微白，时间很早但火车站的喧闹也已经开始了。卖早餐的阿姨不断在吆喝，环卫工人们也拿着扫把做着第一轮清洁。看着那些成双成对，不知道是回家还是去旅游的人们，每一个都笑的那么开心，而我却仍旧坐在那块儿地上。这个城市这么大，却没有我的一块容身之处。算了，破罐子破摔吧，反正也回不了家了，那不如自己在这座城市找找看可不可以找到一份工作。想完我便站起来，拖着行李，一路往长沙最繁华的地方走，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周围墙上贴着的招聘广告。
一直走到一个看起来很高端的店面前，看到这个店内玻璃上贴着招工启事。正在招聘足底按摩技师，通俗来讲也就是“洗脚妹”。我在这则招工广告上面纠结了很久，因为我虽然是农村姑娘，但心里也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去帮别人洗脚。
每天中午11点，是各位技师到岗的时间。但对于我这种还需要学习新人来说，我们都自发的9点左右就到门店学习。我们会提前拜托一位资深的老技师来给我们上课。我们称呼他熊老师。
熊老师是一个瘦瘦的小伙子，戴着眼镜，文质彬彬的。开始上第一堂时，熊老师就跟我们说：“我们四喜富侨是纯绿色休闲场所，不提供任何变相情色服务，如果有客人表现出这种需求，你们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他们我们四喜富侨不提供这些服务，我们是正规健康场所。”上课分理论课、实践课以及礼仪课。理论课时就由老师来给我们讲解手法、姿势，以及人体的各种穴位，穴位对应身体的部位和各种手法按摩对身体的好处等等。我在找穴位这一关就卡了很久，每次都效仿着老师按的穴位，但是只能找到一个大概的位置，总是不能精确。老师也很有耐心，即便我找的穴位总是偏那么一点点，他还是会细心地跟我讲解着一些找穴位的技巧。再结合实践课，我们两人一组，为对方按摩。这时，穴位找没找对就能很直观的体现出来了，只要同伴有感觉，那么就是找对穴位了。用这种方法，大家白天在一起慢慢练习着手法、技巧以及力度。晚上回宿舍拿着小册子熟悉着养生方法和按摩作用。我们不仅仅要学会怎么按摩，还要知道按摩这些部位到底有什么作用。如果顾客哪个部位出现劳损，可以告诉客户平时自己在家也可以使用什么方法来缓解。礼仪课就是教我们平时应该用怎么样的态度来服务顾客，以及遇到一些突发状况的时候应该怎么去面对。
那段时间，每天下了班我都不会直接回宿舍休息，而是先到楼下的草坪上坐会儿。看着身旁的高楼大厦中，暖黄色的灯一盏一盏地被打开。“那是家呀~”我心想着。然后往家里打个电话。每次一听到妈妈的声音都忍不住想哭，但是又不想让妈妈担心，只好强忍着眼泪跟他们报喜不报忧。妈妈还以为我跟着静静在做保姆，每天都在电话里说着抱歉的话。说她也很懊恼家里没有能力继续供我读书，说家里穷，没有办法帮得到我，但是如果在外面做的委屈不开心了，回家一口饭还是有地吃的。每天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后都会觉得很委屈，觉得坚持不下去，很想家，很想妈妈。但是也不想就这么半途而废，回家成为父母的负担。想想和我一起在练习室的那些伙伴们，哪一个不是承受着身体上的疼痛继续加油着？都是一群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的人，都想在外打拼出一片天地回家孝敬父母，买房结婚的。那就加油吧，这么大个城市，总能容得下我们这些为了生存而努力奋斗的人。
大约一个多星期后，经历了三次考核以及试钟，熊老师告诉我们可以正式给客户上钟了，但是每天还是需要不断地学习进步。这意味着，我已经正式成为了一名“洗脚妹”。作息时间也由朝九晚五变成从中午11点到晚上12点，吃饭时间都是在上钟完毕后，有时甚至忙到下午2-3点才吃上中饭。其实也可以先吃饭，但一想到服务一个顾客，我就又多了一笔收入，就这么想着做着竟然都不觉得肚子饿。

在长沙待了快两年，渐渐也融入了这个大城市，偶然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。她们也都知道我从事的行业，其中也有个别在知道我的职业之后，对我态度产生变化的。也有人问我，从事这个行业不觉得很低贱，很丢脸吗？别人总说你是“洗脚妹”难道你受得了啊？听人家说你们足浴行业都有不正当的服务啊，你该不会也做那个吧？当有人这样问我，我从来都是告诉她们，每一个行业都要有人去做，我做这份工作靠的也是自己的双手，靠自己的劳动。而且我工作的场所也并没有任何不正当服务，我挣的每一分钱都是正经钱，多劳多得，收入也颇丰。有什么丢脸的？如果你能不带着有色眼镜看我，我感谢你。你要是带着有色眼镜看我的话，那少一个朋友也无所谓。
虽然在朋友面前可以这么说，但是我却一直没有告诉家人我真正从事的职业。家人见我每个月往家里汇的钱都不少，还以为大城市做保姆的工资很高。终于有一天，妈妈打电话给我，说准备过几天到长沙来，看看我过的好不好。家里的鸡下了很多蛋，说我最喜欢吃鸡蛋，给我带些鸡蛋来。行吧，也是时候让家人知道我从事的职业了。妈妈买了火车票，早上9点左右到长沙，我去接她。我们主管在知道我妈妈要来长沙，还特意给了我一天的假期，让我带着妈妈好好在长沙逛一逛。
吃完我就带着妈妈开始参观我的工作环境了，整个过程中只听见妈妈的感叹。也是，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的妈妈，哪里来过这么豪华气派的场所。我们整个二楼区域都是供顾客免费玩乐的各种设施，桌游、乒乓球、健身机器、KTV、观影室等等等等。有的妈妈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，只是一个劲儿地问我：“玩这些都不要钱？多可惜，这要是扛到我们那儿，一天不定能赚多少钱呢。”听到妈妈这么说，我心里满满装的都是心酸，虽然我出来打工是因为家里经济不景气了，但是为了家人的生活，父母也真的是一直在辛苦打拼着。听到妈妈这么说，更加坚定了我想要靠自己双手多赚点钱的心，一定要让父母以后不要再这么辛苦，一定要让父母也可以享受这些。
这时，我被通知要去服务点我钟的顾客了，便把母亲带到我们平时的练习室，让各位伙伴跟我妈妈聊聊天。下了钟我自然第一时间就回到练习室，走进去的时候刚好听到一位技师在跟我妈妈聊天，说到她上次也带了她的母亲来参观。刚开始她家人也是不愿意她做这份工作的，但是在了解过我们都是实实在在靠自己手艺赚钱之后，她家人也就放心了。还跟我妈妈说，让我妈妈放心，说大家其实都挺不容易的，平时也都会互相关照，而且这里的住宿条件，老板给的待遇都很好。
的确在来到四喜富侨后，找书苑 wｗw．zhaoshuyuan.com 我自身的健康情况改善了很多，以前冬天睡觉的时候手脚都是冰凉的，现在一夜热乎。而且学到的养生知识也很多，很会调理自己的身体。平时我们练习时也都会互相按摩。虽然我们做技师这么一天按下来，但是也很会自己调节自己的身体。有的时候在了解客户的习性之后，我们都会针对性的对客户做按摩，客户自己都可以感受的到身体状况在慢慢得到改善。这样我的点钟顾客也越来越多，点钟越多，收入越高，我离自己想要的也越来越近。
虽说从事这份职业时，经常会遇到各种突发状况，但是服务行业就在于“服务”二字，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客户都要时刻提醒自己，保持微笑，淡定处事。就像熊老师跟我说的，“你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。”这一次，我还真的有点不淡定了。
一位经常点我钟的老客户，平时在给他服务的时候，他也都很随和地跟我扯扯家常聊聊天。但在这一次的服务过程中，他很直白地对我说了一句话，他说：“以你的条件不做这个也可以，辞掉这个工作，不要做了吧。以后你的吃穿住我都包了，每个月再给你5000元，你就在家玩就可以了。”说实话我当时其实是已经惊呆了，这就是人们口中的“被包养”？虽然觉得很震惊，但是出于职业道德我还是婉言跟他说，我觉得现在的工作挺好的，暂时没想过换工作。这名顾客也不着急，跟我说你考虑一下，我下次来的时候再给我答复吧，不用这么快做决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