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2章 舍身赴死

    张须陀忧心如焚,不知中川水以西战况,不知升城、长清是否已经陷落,不知白发贼到底投入多少兵力攻打齐郡,另外还不得不为自己之前过度轻敌而付出代价。张须陀懊恼不已,早知白发贼实力膨胀如此惊人,就应该接受杨潜建议,收缩防守,据城坚守,而不应盲目自信,御敌于中川水以外,结果秦琼和三千将士陷入覆灭之绝境。

    很快,贾务本就带三千人马赶到了沙沟战场。

    此刻,历城空虚,首府唱起了空城计,而更为严重是,张须陀与白发贼鏖战于中川水消息一旦传开,长白山、北海诸贼肯定要做出反应,肯定要下山骚扰。春天到了,粮食危机困扰叛军,就算李风云杀到齐郡,长白山诸贼也要下山掳掠了,北海诸贼也要攻城拔寨了。与此同时,一直与长白山诸贼保持联系,始终图谋渡河南归王薄也会做出反应,假若张须陀主力大军都被白发贼拖在了中川水战场,大河一线防守日益单薄,则王薄必然渡河南下,如此齐郡将陷入叛军三面包围之中。

    贾务本警告张须陀,“齐郡内忧外患,腹背受敌,稍不慎则陷落之祸,明公宜速战速决,切莫坠入反贼陷阱。”

    所谓内忧就是三路叛军夹击,而外患则是暗指齐王杨喃,很明显,外患大于内忧,齐王杨喃一旦控制了齐鲁,对东都政局影响太大了,张须陀等齐鲁官员必会被圣主和中枢愤怒所淹没。

    这一分析来源于杨潜,如今已被齐郡官员所接受,大家目光不再仅仅盯叛军和戡乱战场,而是看得更远,想得更多,毕竟伴随齐王杨喃是皇统之争,是东都政争,是高层博弈,所以叛军也罢,齐郡官员也罢,大家都是棋子,而棋子可以舍弃,因此棋子之间斗得不亦乐乎毫无意义,意义事则是想方设法保全自己,在博弈者激斗中生存下来。

    贾务本意思很直白,先不要忙剿贼,先保住自己,保住齐军实力,一旦与白发贼打个两败俱伤,最后倒霉肯定是自己。

    张须陀犹豫了,虽然包围了沙沟城,但不能“吃”,“吃”不下,而且一“吃”就中计,就会陷入叛军前后夹击之中,损失会越来越大,而随损失增大,救出秦琼希望也就越渺茫,最终还是一无所获。

    吴黑闼也看出战局不妙之处,谨慎进言,“长清城内们两千人马,还济北郡一千多人,加起来三千多人,这是一个很大诱饵,诱饵迫使们不得不救援,但们若想击败叛军,摧毁叛军中川水防线,杀到长清城下,付出代价恐怕还不止三千人。”

    吴黑闼说得很含蓄,实际上就是告诫张须陀不划算,与其救援秦琼,被白发贼拖在中川水战场,与白发贼打个两败俱伤,不如舍弃长清城内三千将士,退守历城,据城坚守,战场主动权夺回来,白发贼拖在历城城下,以此来恶化齐郡形势,迫使东莱水师出兵支援。

    然而,张须陀思考了片刻后,断然决策,攻击,向中川水攻击,向长清城攻击,即便打得两败俱伤,即便腹背受敌,即便损失惨重,即便丢掉了齐郡控制权,也要救出秦琼和三千将士,因为们是自己袍泽,是自己部下,是生死与共兄弟。

    “某绝不会抛弃自己兄弟,任何时候,任何情况下,只要某还活,只要某还一口气,就一定要救出自己兄弟,即便舍身赴死,亦在所不惜”

    贾务本不再劝说。吴黑闼也遵从张须陀命令。们知这就是张须陀,如果张须陀退缩了,舍弃了,就不是张须陀了。

    “传令,黎明前渡河,日出之刻攻击”

    凌晨,张须陀派出斥候传回来用讯息,们穷尽了手段,终于弄清了中川水西线叛军部署,由南到北,分别是贼帅徐师仁、帅仁泰、孟海公,单雄信和曹昆,而白发贼李风云与其主力大军正在围攻升城和长清,并部署在中川水一线。

    张须陀大喜,知叛军联盟中实力最强就是李风云和嫡系人马,否则李风云根本没办法控制一群桀骜不驯!贼帅以维持联盟存在。只要李风云不与自己正面对决,则胜算极大,除了李风云,诸贼谁能挡住自己凌厉一击？

    这时唐万仁也向张须陀提供了一个重要讯息,之前叛军打山茌,倾尽全力是贼帅孟海公和徐师仁,而另一位贼帅帅仁泰出工不出力,雷声大雨点小,甚至在天黑之后带军队退出了战场。正因为帅仁泰退出,山茌战场了缺口,唐万仁才成功撤离,否则根本撤不出来。很显然,帅仁泰私心甚重,一心保存实力,拼死一战勇气和决心。

    张须陀当机立断,打帅仁泰,以帅仁泰所部为突破口。

    黎明前夕,张须陀指挥四千将士开始强渡中川水。中川水只是一条小河流,不宽也不深,又是枯水季,涉水可过。

    帅仁泰不能不打,此刻临阵退却,军心必然动摇,一旦溃败,必遭官军屠杀,所以只能硬头皮上,同时急报李风云,并向左右两翼徐师仁和孟海公求援,只要三路大军齐心协力,再加上李风云支援,必能挡住张须陀,击退官军。

    帅仁泰想法确错误,错误是高估了孟海公和徐师仁节操。孟、徐两人在山茌战场上便对帅仁泰不满了,尤其孟海公,帅仁泰不听命令,不给面子,与对于,让怀恨在心,如今两人看到帅仁泰遭到官军攻击,陷入苦战之中,正遂所愿,巴不得张须陀打得更猛烈一些,最好帅仁泰打得伤痕累累奄奄一息,让从此一蹶不振,再无“骄恣”之资本。

    徐师仁下令所部摆好战阵,战鼓震天响,号角齐鸣,杀声如雷,气势很足,但就是不动脚,不挪窝儿,站在一边看热闹。

    孟海公做得更绝,麾下两个军不但向帅仁泰部靠拢,反而拉大了距离,向长清城方向移动,做出了在帅仁泰侧后方进行二次阻击之势,同时回复帅仁泰,先打,在后面给顶,撑不住了,再上。

    帅仁泰勃然大怒,破口大骂。先打？这不是置于死地吗？与张须陀打得两败俱伤,实力没了,将来怎么办？等来“吃”啊？

    帅仁泰当即萌生了退意,但张须陀指挥四千将士已经冲上来了,与第十军混战到了一起,想撤都撤不了了。第十军挡不住官军,战阵被逐渐撕裂,随时都崩溃之危。无奈之下,帅仁泰唯死战,唯指望李风云在危难之刻拉一。帅仁泰下令,第九军两翼进击,在支援第十军同时,向官军侧翼展开攻击,不惜代价撕开官军战阵,与官军打个两败俱伤。

    然而,一直以来帅仁泰都太“顾惜自身”了,麾下两个军虽然积极训练,但缺少真刀实枪锤炼,缺少战火烽烟洗礼,更缺少在鲜血淋漓战场上与敌人浴血奋战勇气,结果可想而知,攻,攻不进敌阵,守,守不住防线,而更要命是,关键时刻帅仁泰不是身先士卒、冲杀在前,鼓励士气,而是躲在后面发号施令,只管自己安全,不顾将士们生死。

    兵熊熊一个,将熊熊一窝,与如狼似虎张须陀相比,帅仁泰太“熊”了,于是联盟第九、第十军在官军猛烈攻击下,很快就崩溃了,兵败如山倒,一泻千里。

    徐师仁大惊失色,万万没想到帅仁泰如此不堪一击,两个军八千将士还打多久就崩溃了,狼奔豕突而逃。战局突变让措手不及,看从远处狂奔而来逃兵,徐师仁不敢坚守,以免被潮水般逃兵冲垮了战阵,所以毫不犹豫,下令撤退,各团旅沿河岸狂奔而走,直接撤回山茌城。

    孟海公也是目瞪口呆,这就败了？这也太快了一点？连战阵都摆好,立足未稳,就败了,这不是害吗？要死就去死,临死还拉做垫背,太无耻了。

    孟海公下令,本部第六、第七军急速后退,向单雄信第十七军、曹昆第二军靠拢,四个军以中川水防线为依托,密集结阵,先确保自身安全,然后再伺机而动。

    好在逃兵奔逃方向都是南面和西面,向东,危及到孟海公军队,使得孟海公得以顺利与单雄信、曹昆会合。

    三人见面,不待惊魂未定孟海公说,单雄信便递上了李风云命令。

    李风云接到张须陀渡过中川水,猛攻帅仁泰第九、第十军消息后,当即知败局已定,遂果断下令,甄宝车虎贲军、霍小宝骠骑军即刻渡过中川水,进入沙沟城战场,向包围沙沟城官军展开猛烈攻击,击溃官军,然后会同韩进洛第十一、第十二军,在中川水东岸阻击张须陀。

    李风云料定孟海公要与单雄信、曹昆会合,因此这命令是给们三个人。李风云决定任由张须陀杀到长清城下,任由被困城内官军突围,然后张须陀就要再渡中川水,但会遭到甄宝车、霍小宝和韩进洛阻击。李风云命令,孟海公、单雄信和曹昆在张须陀调转身形杀回中川水之际,向其侧翼展开猛攻,一方面迟滞张须陀渡河,给甄、霍、韩三部扫清沙沟城下官军赢得更多时间,一方面则是配合甄、霍、韩三部正面阻击张须陀渡河。同时,李风云率领徐十三风云军从官军背后展开攻击。

    李风云目很简单,就是在运动中最大程度杀伤敌人生力量。救出去多少人,就在围追堵截中杀多少人。

    三人展开地图,简单划分了一下各自阻击区域,随即各归本部下达命令

    此刻,张须陀指挥本部人马正在向长清城攻击前进。知长清城外都是李风云嫡系主力,接下来肯定是恶战,所以敦促部属们,要快,要狂奔,要以最快速度杀到长清城下,不能给叛贼更多时间调整部署,不能让李风云组织起坚固防线,否则今日一战可能功亏一篑。

    李风云指挥风云军展开了正面阻击,迟滞张须陀推进速度,给正在渡河东进甄宝车、霍小汉赢得更多攻击时间。

    长清城内,鼓号齐鸣,一队队官军列好战阵,做好了突围准备。

    城墙上,秦琼、罗士信、樊虎、程知节登高瞭望。一望无际大平原上,到处都是叛军身影,些井然序,些混乱不堪,而五彩缤纷旌旗也是一样,些巍然屹立,些东倒西歪,同时从中川水方向传来了密集鼓号声和阵阵厮杀声,似乎官军正在向长清城艰难杀来。

    四个人表情都很凝重,眼神都很犹疑。找书苑wwｗ．zhaｏsｈuyuan.ｃoｍ 眼前所见,让们很难确定是反贼奸计,还是友军来援,所以只能做好突围准备,只能等待友军来临。贸然杀出,在敌众寡不利形势下,全军覆没是唯一结局,所以秦琼不敢冒险,罗士信等人也不敢拿三千兄弟性命做赌注。

    空气凝滞了,秦琼等人呼吸越来越粗重,巨大压力下,们几欲崩溃,但哪怕一线希望,们也要坚持,也要祈盼奇迹出现。

    突然,罗士信叫了起来,“大旗,那是明公大旗,明公来了,明公来了……”罗士信振臂狂呼,跟飞身跳下墙垛,几步冲到了城墙另一边,冲城下翘首以待将士,纵声高呼,“明公来了,援兵来了兄弟们,随某杀出去……”

    霎那间,欢呼雀跃,杀声如雷,士气如虹。

    秦琼脸上浮现出欣慰笑容,眼里露出激动之色,“明公,不负兄弟们,兄弟们也决不负。”

    “传令,开城门,杀出去”

    “杀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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