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4章 黑夜里的洪水

    远东雨季结束了,此刻远征军统帅部正与高句丽人谈判,诸军统帅做好了撤退准备,水师在近海海域冷眼旁观,崔弘升和麾下将士则在萨水两岸挖掘战壕,埋设拒马,以加固桥头堡防御。

    七月二十一日,圣主以暗语所写诏令送达平壤前线。

    自远征军渡过鸭绿水之后,因距离辽东行宫太远,沿途又密布高句丽人暗探,讯息传递十分困难,特殊情况下不得不派遣一队乃至一旅精骑护送信使。这份诏令是十天前发出,正是远征军强渡萨水之时。圣主估计远征军马上就要推进到平壤城下了,特意诏告前线统帅部,务必遵从东征决策,务必与水师配合,水陆夹击平壤,而行宫方面正在竭尽全力组织人力物力,向平壤前线运送粮草辎重。为防止前线统帅部不当行使临机处置之大权,不战而退,或者敷衍了事,稍战即退,圣主特意向前线统帅部发出严厉警告,圣主诏令,远征军不许后撤,若擅自后撤,则严惩不贷。

    何谓遵从东征决策？就是六月十一日,圣主巡视辽东城南战场时所说,坚决以武力摧毁高句丽,坚决不接受高句丽人投降。但现在远征军前线统帅部正在于什么？正在与高句丽人谈判,正在接受高句丽人投降,已放弃攻打平壤。

    前线统帅部对圣主诏令态度是什么？嗤之以鼻。

    水师因为提前攻击平壤而惨败,圣主和中枢政治阴谋已暴露,此刻圣主这份诏令显得非常荒诞,欺骗军方手段太过拙劣。军方一群统帅甚至都在想,等到水师惨败消息传到行宫,圣主和中枢搬石头砸自己脚,自取其辱,是不是气得要吐血？等到远征军拿高句丽人投降书返回辽东,圣主和中枢又将如何面对军方统帅们质问？可以预见,到了那一刻,圣主和中枢为了掩盖自己阴谋,为了维护自己脸面,不得不向军方妥协,根本就不会追究前线统帅部是否不当行使了临机处置权。

    不过这份诏书还是发挥了作用。负责谈判刘士龙向高句丽人宣读了诏书内容,威胁高句丽人,如果们今天不在投降书上签字画押,们明天就攻打平壤城。

    高句丽人被逼无奈,签字画押。

    前线统帅部喜形于色。高句丽人目就是拖,无限制拖,但远征军实在是拖不起了,粮食不够了,已经决定于二十二日撤离平壤战场。圣主这份诏书来得正是时候,前线统帅部马上它变成了对高句丽人最后通牒,而高句丽人也没敢坚守,果断在投降书上签字了。这种戏高句丽人玩得很娴熟,拖一刻是一刻,拖不过去就签字画押,然后一转脸撕毁投降书,再打,打不过就继续投降,所以高句丽人无所谓,对们来说利益至上,而信用就是一坨屎

    中土人拿了投降书掉头就走。

    七月二十二日,远征军开始依次撤离平壤战场。二十四日上午,前线统帅部,以及于仲部、宇述部和右候卫大将军卫升部开始横渡萨水,一切正常。

    下午,风云突变,洪水咆哮而来,河上浮桥、浮筏等渡河工具被洪峰瞬间吞没,正在渡河数千将士转眼葬身大河。

    远征军将士们惊骇欲绝,诸军统帅们更是骇然色变,但好在崔弘升早就报警了,统帅部和诸军统帅们都知高句丽人在萨水中上游某处筑坝拦水,要对远征军半渡而击之,而高句丽人既然在阻击时候掘坝放水,那么在远征军后撤之际就极可能实施绝杀了,所以大家都所防备,宁可信其,不可信其无,这事一旦成真,杀伤力非常惊人,只是因为对自身实力过度自信,再加上对高句丽人“信用”抱一丝幻想,结果当高句丽人掘坝放水,半渡而击,彻底翻脸后,远征军还是些措手不及,混乱也就在所难免。

    洪水滔天,萨水断绝,被困在东岸五个军大约十五万中土将士,迅速转入防守,其中正要渡河右翊卫将军薛世雄部就地列阵,戍守桥头堡,而本来断后右屯卫将军辛世雄部,则即刻占据利地形,阻击高句丽人正面攻击。右御卫将军张瑾和右候卫将军赵孝才各率本部,于南北两翼阻敌。左骁卫大将军荆元恒官职最高,理所当然承担了战场总指挥之责,率本部人马居中策应

    萨水西岸,于仲果断下令,右候卫大将军卫升率本部人马以最快速度赶赴鸭绿水,抢渡鸭绿水,确保鸭绿水通畅通,并命令卫升抵达鸭绿水后,派出一队精骑十万火急赶赴辽东求援。

    鸭绿水江面宽广,需要大量渡河器材,但远征军所带渡河器材已经被洪水席卷而去,鸭绿水成了一难以逾越障碍,再加上萨水惨败已成定局,士气低迷,军心涣散,而更严重是粮草不足了,一旦远征军被高句丽人包围在鸭绿水,则全军覆没之祸。所以卫升最重要任务不是抢占鸭绿水通,而是赶赴辽东求援,如果辽东大本营援军以最快速度赶到鸭绿水,给远征军补充粮食,架设浮桥,则远征军或许还能保全一半将士性命。

    宇述绝望了,平壤一战打败了,负不可推卸责任,而更可怕是,圣主和中枢将因此遭受沉重一击,一场巨大政治风暴就此酝酿,很快就要席卷东都,无数人将葬身风暴之中。

    刘士龙无法相信眼前发生一切,看到远征将士一个个死去,也看到死亡阴影正在迅速逼近自己。

    于仲愤怒,滔天愤怒。在辽东时候,拒绝执行段振遗策,被否决了。在鸭绿水时候,拒绝渡河攻击平壤,被否决了。在平壤城下时候,建议急速后撤,又被否决了。是远征军最高统帅,是远征前线总指挥,为何不能一言九鼎？为何意见都被否决,为何命令不能执行？好,如们所愿,某一世英名,某这颗头颅,就都送给们。

    于仲下令,本部人马以及宇述军队,马上设阵,阻击高句丽人攻击。崔弘升部及所属工匠、民夫,马上赶制渡河工具,不惜代价,竭尽全力,救援被困东岸将士。

    萨水东岸,高句丽人出现了,其精锐大军开始向中土军队展开攻击。

    黄昏时分,萨水西岸,一支高句丽军队冲了出来,与宇述部殊死搏杀。

    很快,黑夜来临,高句丽人继续攻击,不死不休。

    萨水水位暴涨,水流湍急,远征军缺少安全牢固渡河工具,再加上夜色漆黑,根本没办法渡河。

    崔弘升向于仲建议,向水师求援,若水师全力以赴,很快就能赶到战场,以水师战船之大,还船上“余粮”,必能拯救大部分被困将士。于仲为了救人,什么也不顾了,当即以远征军前线统帅部名义,派遣信使乘舟出海,向水师求援。这条船是水师,上次送物资来时候,崔弘升找了个理由它留了下来,而侥幸是,它被洪峰摧毁,正好给了统帅部向水师求助机会。

    然而,高句丽人却不给中土人喘息时间。

    高句丽人在夜色掩护下,在两岸军队连续攻击掩护下,在距离中土军队几里外地方,掘开了萨水河堤,两岸河堤都给挖开了。洪水从缺口处咆哮而出,向中土军队铺天盖地冲了过去。

    萨水西岸,高句丽军队急速撤向高地。宇述部尚没来得及喘口气,便看到洪水呼啸而来,顿时乱了,一哄而散。

    萨水东岸,混战当中,右屯卫将军辛世雄阵亡,直接重创了本部士气,远征军防线很快崩溃,偏偏时候洪水从黑暗中冲出,迅速淹没了远征军阵地,也彻底摧毁了远征军士气,十几万人马随即陷入混乱,狼奔豕突而逃者不计其数,只一些统帅和高级军官们在亲卫们保护下“各显神通”,奋力逃生。

    萨水西岸,于仲部措手不及,但好歹乱,火速撤向高地。

    崔弘升早防备,大营本来就建在高地之上,重要物资也都堆放在大营里,洪水一来,河堤河谷上将士随即撒腿狂奔,全部安全撤回。

    深夜,于仲急告崔弘升,高句丽人在萨水东岸水淹中土五个军已既成事实,五个军十几万将士已不可拯救,就算水师日夜兼程也来不及了,而更为严重是,高句丽这一招太毒了,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全歼了中土五个军,而接下来高句丽人主力肯定要连夜渡河,以围追堵截萨水西岸中土军队,所以于仲迫于无奈,命令崔弘升丢弃所辎重,连夜后撤,务必抢在高句丽军队之前抵达鸭绿水,如此才可能渡过鸭绿水,逃出天生。找书苑wwｗ．zhaoshｕyuａn.com

    崔弘升思前想后,回复于仲,部所将士正在竭尽全力赶制渡河工具,只待天亮便可渡河救人,为此恳请于仲,务必给一个上午时间。崔弘升担心于仲不答应,于脆说白了,对岸还五个统帅和众多高级军官,最起码要们救回来,而这些人救回来利益之大可想而知,反之,如果丢下们不管,任由们自生自灭,得罪可不是一个两个豪门世家,这些人群起而攻之,不要说崔弘升头颅不报,就连于仲都死无葬身之地。

    于仲答应了,要求崔弘升全力救人,先救高级军官,后救基层军官,能救多少算多少,至于普通卫士,只能放弃了。

    于仲又急告宇述,责令务必于天亮之前整顿好本部人马,准备明天与高句丽人浴血厮杀。又急令右候卫大将军卫升,急调五千人马回头,在牵制部分高句丽军队同时,接应大部队撤退。